陈大咖的四个爷爷

被誉为“披着中年男子最爱的乖巧萝莉皮的甜言蜜语妖”的我，向来很得中老年人的欢心，长辈缘颇好。但是我自己的四个爷爷，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我的爷爷】

我自己的爷爷，也就是我的爸爸的爸爸，在我的记忆里非常模糊。

我对他的最后印象，是三岁的我有一天被带上一辆面包车来到一个医院，走到了一个房间里。里面惨白惨白的，有一张床榻，旁边围着黄色的大菊花，花盆是褐色的。

床上躺着的或许就是我的爷爷，但是我真的记不起任何片段了。

他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做峇。就是峇厘岛的峇。很别致，我很喜欢，陈峇老先生。

据说我出生的时候他差点没气死，他并不喜欢女孩子，当然这是陈伯母告诉我的。因为陈家是三代单传，是正宗无比的单传，很不幸在我这断了根。我妈的工作不允许有二胎，所以也就只能真的断了根。这在一个传统的潮州家庭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据说后来也开始喜欢我了，因为我小时候又胖又聪明可爱。

关于他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我通过别人嘴里得知的。比如他牵着我去散步，结果我把脖子上的银项链掉了，他就来回去找。还有一次陈小咖要去偷拿他碗里的东西吃，被他大吼然后大哭，因为那个时侯他得了鼻咽癌，他觉得不能共食。

据说他的脾气臭得要死。小时候我要是表现任性或者倔强，陈伯母就会教育我“你样子和你阿公一模一样”。

陈峇老先生，我真的快要忘记你的一切了，但是陈盼小小姐长大后的依旧是任性而倔强的哦！我们这点很像。（笑）
【我的外公】

他让我知道什么是失去至亲。

我的外公叫做张少波，是陈伯母乡下的村支书，有点文化，是那种逢年过节要在广播里向村民发表讲话和表达愿景的德高望重的老人。

他呀，走起路来超级快，小时候的我要跑步才能赶上他。他最喜欢叫孙儿孙女们“猪狗禽兽”，我们家对汉字的措辞用字都是有小巧思呢！（拇指）

糟糕，我好像快要忘记他的很多细节了。他应该是一个很喜欢旅行的人，家里有很多他去新马泰和香港的照片。就这样说来，我们倒是有一致的地方。他也是一个喜欢收纳的人，我开始集邮之后他给了我一大把外国邮票。

我小学六年级那年，他有一天在家里昏睡了过去，连水壶都烧干了，他都没醒来。后来查出来是脑瘤。于是开始了漫长的治疗。

手术后几年，又复发了。有一天我听到陈伯母在房间里哭得走不了路，医院打电话说不行了，回家吧。

于是他画着陌生诡异的妆，穿着一点不好看的寿衣，躺在了棺材里面。

乡下的丧事讲究大排场和体面，流水席吃了三天三夜。各种祭品和纸钱像小山一样。

葬了，就没了，再也不会咬牙切齿地骂我是“猪狗禽兽”。

后来有一年回乡下祭祖，我在祖屋到处翻箱倒柜，发现了一个小本子，外公在上面记录了他从查出得病后的一切细节，在哪个医院，看了哪个医生，吃了什么药，都冷静地记录在本。

本子的最后一行是陈伯母写的——1998年11月XX日，不治身亡。

【大叔的外公】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认识，他已经走掉了。大叔念大学的时候，他外公去了，他说“我躺在床上一天都起不来”。

只能通过照片知道他。

曾经是一个军人，看起来很严肃。河北唐山人。爱吃玉米面蒸的馒头。

关于我们的交集也只有大叔的臆想，他说，如果姥爷还在肯定可喜欢你了，他会叫你“这小丫头片子”。

小丫头片子。我也很喜欢这个称谓。

但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马先生？怎样，你孙子在我手上。（喂喂！）
【大叔的爷爷】

第一次看到他爷爷的时候，我很生气，简直非常生气。

他爷爷是要有多帅！我看一眼他爷爷，看一眼他老爸，看一眼大叔。更气。这基因怎么可以递减这么严重！老子好亏哦！

我的OS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爷爷是难得一见的帅爷爷，温文尔雅，举止贵气，是很有范儿的老年人。年轻的照片眉眼间更有一种光芒万丈的神采飞扬。他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气，天生散发一种“可以了，你就这样子可以了”的气场。我想他年轻时候肯定也是心高气傲得很。

爷爷是过气的贵族。据说现在重庆有一个地方就是以他家族的姓所命名，唤作“曾家岩”。爷爷家以前是大地主，他爸爸是重庆商会的会长，每个月有一天昂首挺胸走在家族产业的商业街上，两边就有掌柜的轮流送上租金。奶奶也是过气贵族，当年是重庆花旗银行的行长女儿。现在家里都留有她少女时期的照片，大家闺秀的样子很有民国美女的味道。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政治风波和社会变迁，家道逐渐没落掉了。

但是现在的爷爷还是留有一些可追寻的蛛丝马迹。他的英文说得很好，他解放前上的是教会学校。比方说电脑里面的文件夹，他全部用英文进行命名，family day，chrismas……人名的拼写，他用的也不是拼音，是传说中的“国民党写法”。比如“曾”就是Ceng，“理”就是Lee，“望”就是“Wong”。他对一切3C产品都很喜欢，手机要用诺基亚N97 MINI，要用MP4看视频，还会自己剪视频，更不要说我们的数码相机也是他玩过后更新换代给我们的……

但是爷爷这辆老汽车最终也是年久失修了。自从知道身体的病症之后，他也垮掉了。

这次我去看他，他已经起不来床了。

他哭了，说“XX和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气。你很有魄力，有思想，我很放心。”

后来他想了一下，又说“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不大了解你。你平时喜欢玩什么，吃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这是情深缘浅。我们都错过了几十年了，你也不必了解我太多。可以了，就这样子可以了。

 ———————————————————–

这就是我目前会有的四个爷爷。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这就像牙齿一样，拔掉后就只留下血洞和空位。

纵是可惜，但我能有机会目送你们慢慢走掉，有时候上前陪上一段，已经是福气。

这样子想到陈伯父十四岁那年就丧母，就稍微有点原谅他素日的乖张脾气。

写完我自己有一个小小的总结，我们全家就都是杯具嘛！

还有一个，我的确是可能会要嫁入豪门了！但是是六十年前的豪门。操！